12 我即是风云(上) (第2/2页)
同大自然的伟力相比,我们是平凡的生命,无论是个体还是种群,都遵循着冥冥之中的兴衰涨落。
在确定了这个基本概念后,便可抛弃那些什么所谓的人性光辉、道德准则、崇高信仰……以绝对客观理性的视角,看待我们生存的世界。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大鱼腐蚀的残骸,所有的物种都在大自然中循环更替,兴盛,衰亡……
真正彻彻底底消失的物种,是很少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适者不会灭绝,而是退化,变成另一种东西,比如,6500万年前的恐龙灭绝了吗?
灭绝了。
彻底消失了吗?
没有,鸡和霸王龙的DNA有80%的相似度,鸡就是霸王龙的后代。
所以如果有一天,人类无法适应环境,恐怕也不会彻底消失,而是变成猴子之类的东西——从另一种意义上,人类的确灭绝了,因为到了那一天,所谓的文明肯定不存在了。
消失与灭绝是两个概念。
但遗憾的是,除非明天地球爆炸,否则人类恐怕很难灭绝,因为这一物种是已知的所有物种中,将攻击性与适应性点到极致的物种。
环境突变,人会攻击杀戮他人/物种,谋求自己生存。
陷入危机,人会迅速调整自身,谋求存续之道。
恐怕很难有什么事物能在不彻彻底底消灭我们肉体的前提下,摧毁我们的文明。
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225年前末日之战,核弹头往全世界飞,有人曾说,完了,我们大家都没了。
可现实是,战后二十年,文明已经开始复苏。
然后,我们走向了彻底消失的不归路。
等待着我们的未来,不是灭绝,是灰飞烟灭。
因为我们不是不适应环境,而是环境本身就快没有了。
225年前,末日之战前,地球资源已经大量枯竭,各超级大国终于摒弃成见,组建世界政府,携手迈向宇宙。
整个过程很曲折,总之,最终火星开拓计划失败,全球粮食危机,全面核战……
战后,幸存的先驱者重建文明——那是段黄金岁月,一切都欣欣向荣,然后,问题回到了原点,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或许是几千年后?又或许是几万年后?
走不出地球,就是资源耗尽,文明衰退,死。
这个时候应该重启太空探索,对吧?
对,事实上各大共同体早就这么做了,但是情况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战后的秩序是由各大巨型企业主导的,企业与国家最大的不同就是……企业,完全私有化。
这种私有化并不是说它属于谁,而是它属于任何通过它攫取利益的人,维系企业存在的,是利益,是必须增长的,或者能在未来预期到增长的利益。
太空开拓,需要倾文明之力,需要各大巨型企业将它们所垄断的资源和尖端技术分享出来。
可巨型企业间天然就有‘赢家通吃’的属性,这种分享在短期内不仅没有利益,从长远看,如果最终太空开拓成功了,那自然收益无穷,可谁知道我会不会在这过程中,因为共享了自己的核心技术,被竞争对手吃掉?
不管黎明有多美好,我倒在黑夜里,黎明就与我无关。
在巨型企业的层面上,它们身陷谁先出手谁就死的囚徒困境。
整个战后的世界,在经过最初的黄金时代后,迅速僵化和内卷,短短一百五十年间,已经经历了四次经济危机,每一次所造成的后果都会更加严重。
——但在社会科学的角度上,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的,对吧?
文明螺旋上升,衰退、崛起、再衰退、再崛起……风风雨雨磕磕绊绊,但总体来说,还是会继续向前。
在这个周期律中回首前尘,总是能看到那些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我要拯救世间所有的人!而夜晚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令我害怕的东西。’
‘我坚信一时强权摧不垮千年传承的公义,正如我坚信君士坦丁城墙无懈可击!’
……
若大厦将倾,深渊在侧,自会有人前仆后继。
他们中,有人拔剑而起,比如沙之怪鳄陆登。
——他尸骨无存。
还有人奔走疾呼,比如先驱者涅尔瓦·伊戈。
——他被砌成了钢铁。
作为拥有智慧这种獠牙的人类,他们总是能在危险到来之前,便看到端倪,然后未雨绸缪,这才是高度适应性的本质。
在危险真正到来前,提前作出调整,在过往的长河中,一直都是如此,而且一直没有失败,乱世将至,总会有英雄豪杰横空出世,他们也总能力挽狂澜。
但这一次,情况与以往完全不同。
站在决定论的角度,这一次,是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