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例 (第2/2页)
盈时生的极美,是那种艳而不妖的美。
朱唇皓齿,乌发如缎。
纵使如今哭的眼睛红肿不堪,却仍能瞧见她面上花瓣含露的小女儿娇媚。
一双杏眸里盛满了湿漉,瞳仁是罕见的清透澄净。
初生婴孩一般无暇的瞳仁,叫人瞧了很容易就放下一切戒备,很容易心安。
老夫人见了不由感慨,有句老话叫女大十八变,这阮氏当真是应了这句话。
小时候她也时常见这姑娘,也只是个比旁人白净几分可爱几分的姑娘罢了。
如今倒是长开了,长得愈发漂亮了。
怪不得叫冀儿连他母亲送去的通房丫鬟都通通不要了,只要得了闲定是不见人。
一问,就是骑马往陈郡去了,跑去见未婚妻了。
可不是?陈郡住着这般一位秀俏美丽的娘子,哪位气血方刚的少年郎愣头青能忍住不见的?
老夫人又忍不住想,若是那小子还活着该有多好,如今可是叫他得偿所愿娶了心爱之人。
那小子生的又高又俊朗,日后他们的孩子该有多俊俏.......
可惜什么都没了。
人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思及此处也是痛惜无比。她又唤盈时坐到自己塌边上来,抚摸着盈时的脸颊:“叫我多替那孩子瞧瞧你,瞧瞧他这个媳妇生的多好啊。”
盈时随着老夫人的话哭的无以复加,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本不该在您跟前哭,不该在您面前提起他来惹您伤怀,实在是我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
前世无非是她说的太少,做的太多。
这回,她什么事儿也不干了,只使劲儿嚎哭。
老夫人听罢,果真感动不已,怜爱的抚摸着盈时单薄的背脊甚至还亲自拿着帕子替她拭泪。
“你还年轻,凡事都不该忍着藏心里。实在忍不住就不要忍,将伤怀的事儿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祖孙二人一见如故,比亲祖孙都要亲的模样,叫韦夫人与萧夫人二人各有心思。
一个觉得这儿媳怕倒是会哄老夫人,莫不是想越过自己,另攀高枝了?
另一个觉得这阮氏只怕是个聪明人,能说会做,头一回见面就哄得老夫人待她如此亲切,将她们这两个儿媳妇也抛在了一边干坐着。
待盈时哭停,老夫人才问她:“这几日你在府里过的可好?院子里可缺了什么?”
盈时知晓,这话又只是一个场面话。
老夫人看似对她慈爱,其实也不见得几分真心。
若真是真心,自己差人去她院子里看一遭便是了。想来也只不过是说的好听,好叫自己心中那份愧疚少几分。
且老夫人早就不管事儿了,府上一应府务都是韦夫人萧夫人操持着,盈时若是真说了便是在人前打几位管家夫人的脸面,叫她们难堪。
这道理,盈时竟是重回一世才明白。
“昼锦园里什么都不缺,孙媳处处都好着,许多人伺候着。”盈时回说。
老夫人听了她这番话,心中愧疚稍减了几分,又问起韦氏:“阿阮院子里每月多少月例?多少婢子?”
韦夫人不明白为何忽地说到这里,回说:“按着府例,孙媳妇儿辈的都是二十两银子。两个大丫鬟并十个婢子嬷嬷。媳妇儿将原先冀儿院子里的奴才们原封不动都叫去了她如今院里伺候,还另加了四个妈妈,三十多号人想来也是够的。”
盈时自然跟着道:“母亲一应都安排的妥当。”
韦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宽慰了些,觉得这个媳妇儿还算没傻到成日与自己拆台。
老夫人阖着眼皮,“老三家是夫妻两两份,也过的紧紧巴巴。她一个人更要多些银两傍身才是。便由我做主将冀儿那份也一并给了阿阮,叫她日后手里多些银钱,怎样使也宽泛。”
韦夫人应下,自然不会阻止这事儿。
一旁的萧夫人听了也是眉头不抬。都是大族出身,不至于为这几十两银子生出不平来。
盈时听了心里微喜。
韦夫人往她院子里塞再多的人说是好听是伺候自己,一个两个婢子嬷嬷却只比小姐都金贵,使唤不动。倒不如说是替韦夫人监视自己来的实在。
可这银两不同,那是切切实实落在自己手里的,谁也拿不去,随她怎么用。
自己凭着本事挣得寡妇钱,不花白不花。
自己都有二十两,梁冀一月月例只怕也有三十两、四十两。一年就是三四百两。
三四百两雪花银......
盈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如何花这笔银子呢,心思早不知飞到了何处。
等她察觉四周响起连续请安声时,愕然间抬眸,便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迈进内室来。
梁昀领着二弟梁直来老夫人身前请安时,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张脸。
那张哭的荷粉露垂,杏花烟润的脸。